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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萧大忽悠(1 / 1)

狼烟席卷大地,城墙内外化为火海。

庐州城南,攻防血战从黄昏持续到半夜,在辽西军自乱阵脚的情况,庐州即便有固若金汤的城防为依仗,还是在短时间内从各处开始崩溃瓦解。

许不令亲自陷阵,率领步卒强行登城,在城墙上杀出了一条血路,直至抵达王承海所在的城门楼。

王承海知道败局以定,却未退走,带着‘舍生取义’的决然,拔剑杀向了冲上城头的许不令。

结果也得偿所愿,王承海的人头,出现在了城门楼,萧庭在突围的时候,被不知名的人掳走,目前不明底细,正在派人巡查。”

“掳走?”

萧绮眉头一皱,有些莫名其妙。

萧湘儿见许不令安然无恙,杏眸里放心了些,继而又涌现出恼火,抬手就在许不令胸口拍了下:

“你个混蛋,谁让你用箭射萧庭的?他是我亲侄子,也是你亲侄子,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儿?”

在城外对着萧庭放箭,明显震惊了双方的所有人,毕竟都知道许不令和萧庭的关系,往日还是交情不错的同窗,被炮火误伤也罢,哪有当着敌人的面亲手直接杀的。

不过,许不令对于这个,心里则是有点委屈,摇头道:

“宝宝,我不冷血一点,王承海他们就不会怕,得让他们知道用人质要挟没用,才有机会把萧庭他们救下来,如果稍有妥协,后果只会更严重。”

萧湘儿抬手又拍了下:“你可以射手脚呀,直接对着胸口射,如果他们不拦,萧庭就真死了,你……”

萧绮要冷静的,在大局之上也清醒的多,摇头道:

“人质活着才有用,死了反而没依仗,他们肯定会拦,射手脚他们就知道许不令有所顾忌,那仗就打不成了。清夜,你先送湘儿回房休息,许不令厮杀一夜,也累了。”

萧湘儿其实也知道是非,说这些恼骚话,也只是和情侣发泄心里的惊慌失措罢了。她抿了抿嘴,不再多言,凑上前在许不令脸上亲了口,才跟着宁清夜一起回房。

许不令确实挺累,但萧庭的消息没确定,根本睡不着,和萧绮并肩前往房间换血衣,见陈思凝还跟着,他柔声道:

“陈姑娘,今天辛苦了,你去休息吧。”

陈思凝打了一晚上,身体不可能不疲惫,当下也没逞强,抬手说了声:“好,有事随时叫我”后,便转身随便找了个房间。

许不令在房间里换了干净衣裳,本想陪萧绮一起去看望萧家族人,可萧绮知道许不令身体的疲惫,并没有去,而是拉着许不令在屋里的小榻上坐下,抬手揉着肩膀,柔声劝道:

“乱世之中,命如草芥,没有人是特殊的。我萧家儿女,从生下来就知道这个道理,该生则生,当死则死,苟且偷生除了拖累家人,什么都换不来。萧庭虽然不着调,但心里懂大道理,今天即便死在外面,也是命数如此,湘儿和萧庭都不会怪你,你尽力了,没必要把担子压在自己身上。”

许不令摇了摇头,想要说些什么,想想还是算了,只是道:

“傻人有傻福,萧庭命硬着,怎么可能出事儿,已经派人去找,过几天就回来了,我是怕你们心急,才跟着心急。”

萧绮幽幽叹了一声,在许不令跟前坐下,把脸颊靠在许不令肩膀上:

“庭儿不傻,今天有骨气的很,哪怕遭歹人毒手,肯定也是堂堂正正的死,不会辱没我萧氏门风,我怎么会心急呢……”

“唉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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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许不令,你个王八蛋,算我看错了人,我呸……救命啊……”

庐州南侧,群山之间,一个因战乱刚刚荒废的小村落内。

几条无主的老狗在村中小道徘徊,偶尔抬头看向错落深处的一间房舍,可能是实在找不到吃的,本能寻找人声跑过去,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,被一道灌木丛里的巨大黑影吞没,只留下一道哀鸣犬吠。

村落很偏僻,即便是太平岁月,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过来。

寥寥十几间土胚房,散落在几里长的小河两岸,连一条供马车同行的道路都没有,只有一人宽的泥土小道,蜿蜒通向山岭深处。

山岭下方一栋还算完整的土胚房外,院坝里烧着火盆,上官惊鸿坐在旁边,烤着从水里刚捕来的鱼儿,房舍的屋檐上,站着一只上官擒鹤留下来的黑鸦,猩红鸟瞳扫视着周边山野。

房舍堂屋里,家徒四壁,任何能带走了东西,都已经在逃难时搬走,只留下破破烂烂的桌椅。

身着华服的萧庭,依旧被绑缚双手,靠在墙壁角落,看着黑漆漆的房间,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:

“救命啊,我才二十岁,上有老下有小……”

身着披风的鹰勾鼻老人,可能是听的有些不耐烦,拿着一条刚烤好的鱼儿,从外面走了进来,拖了张板凳在面前坐下:

“别嚎了,打了一年仗,周边能跑的人早跑了,从这里往外走十里,才能走出山坳,再走十里,才能遇上人家,人家里面还不一定有人。你吼再大声,也没人听得到。”

萧庭见有人进来了,吼叫声停了下来,看了眼那条油滋滋的烤鱼,脸色认真了几分:

“断头饭,讲究。说书先生果然不是瞎扯,要死也得做个饿死鬼,来来来,帮我把手解开。”

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,感觉自己好像抓了个二愣子回来,不过也没啥关系,只要没抓错人就行。他当着萧庭的面,把鱼塞进嘴里咬了口,仔细咀嚼。

“嘿——”

萧庭顿时愣了,有点气急败坏的道:

“我可不吃人家吃剩下的,你分一半,这断头饭你吃着也不吉利不是……”

鹰钩鼻老人吃着烤鱼,轻哼道:

“老实听话,你死不了。我这人讲规矩,冤有头债有主,从不滥杀无辜……”

“我听着呢,你先把鱼给我,我在城墙杵一天差点被弄死,又被你扛着跑一晚上,滴水未进,好歹让我吃口饭吧?江湖人,得讲理不是,你这么大个大侠,用鱼勾引我,掉价不?”

“……”

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,回头呼喊了声:

“惊鸿,拿条鱼来。”

上官惊鸿答应一声,把刚烤好的鱼拿了过来,在萧庭面前蹲下,送到萧庭嘴边:

“吃吧。”

萧庭扫了一眼,挑了挑眉毛:

“呵!小哥长的真俊,一看就是和我差不多的夸夸子弟,看起来不缺钱啊,绑我作甚……呜呜呜——你慢点,哪有这么塞的,我又不是窑姐儿,话说你手法挺熟练,以前没少逛青楼吧?”

???

上官惊鸿皱着眉,眼神一言难尽,很难想象眼前这么个货,会是五大门阀之首淮南萧氏的家主。他偏过头来:

“外公,我们不会抓错人了吧?就这能当萧家的家主,我当皇帝都没问题。”

鹰钩鼻老人摇了摇头,他今天一直在战场外旁观,沿途跟随不可能抓错人。他看向萧庭,沉声道:

“别打马虎眼套近乎,写封信,让许不令三天后,独自去神仙岭救你,别白费功夫留暗号,老夫纵横江湖一辈子,你瞒不过去。”

萧庭听见这个,有点为难:

“你这不闹吗?许不令手底下几十万大军,正忙着打天下,哪有时间单独过来救我?今天庐州城外你们不会没看到吧?嫌我碍事儿,二话不说对着我就是一箭,巴不得我早点死,你要引蛇出洞,也挑个好点的饵,绑我作甚?”

上官惊鸿今天也看到了那场面,箭是真射,城墙上不拦萧庭稳死,根本就没把萧庭放在眼里。他开口道:

“外公,许不令确实冷血,用这厮让他单刀赴会,怕是不太可能。”

萧庭咬了口烤鱼,含含糊糊点头:

“是啊,还是这兄弟懂行,抓我有什么用啊?吴王抓我威胁许不令,现在啥下场你们也看到了。要我说啊,你们一看就不太会威胁人,自古以来,要说服位高权重的人,最简单的法子是从女人下手……”

鹰钩鼻老人眉头一皱:

“许不令家眷在军营正中,若是有机会绑许不令的女人,还需要你教老夫?”

萧庭摇了摇头,目光在两个绑匪身上来回扫视,一副看榆木脑袋的模样:

“看看,江湖人果然都是直肠子,女人绑不走,你不会绑女人的家里人啊?到时候女人一着急吹枕头风,许不令不就坐不住了?”

“你不就是许不令夫人的侄子?”

“唉,这你就不懂了吧。”

萧庭摇了摇头:“自古以来,门阀世家联姻,哪有真心喜欢的,只是为了拉关系罢了。萧家传承千年,肃王才立业不过甲子,我姑姑嫁给他,那是正儿八经下嫁。许不令那么傲的人物,娶个姑奶奶回去,心里能好受?自从成亲后,和我姑姑那是三天一小架、五天一大架的吵,若非如此,今天也不会抬手就把我灭了,当时我姑姑可在城外看着,脸都吓白了,许不令照样不管不顾。”

上官惊鸿微微点头,他爷爷是南越国公,也算了吧?唰唰唰一顿绑,人就到手了。”

“岳麓山……苏大爷……”

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,仔细思索,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江湖传说,脸色骤然一变,抬手就在萧庭脑门上削了下:

“你怎么不让老夫去武当山捉青虚道长?当老夫傻不成?”

萧庭哎呦一声,有点恼火:“说话就说话,打人作甚?一个老村夫,和武当山有啥关系,对了,青虚道长是哪家道观的?很厉害吗?”

鹰钩鼻老人站起身来,从袖子里取出纸笔,丢在了萧庭面前:

“老实照我说的写,不然老夫可以代笔,加上你的手指送过去。许不令不在乎你生死,老夫更不会在乎,总得试一试。”

萧庭满脸憋屈,看了看地上的纸张,只能点头:

“行,我写着试试,把我手解开。话说要我写字,还把我绑着喂饭图个啥?”

“写,许不令,我被歹人掳走,三天后……”

萧庭拿起毛笔正准备下笔,听见这话动作一顿:

“慢着。”

鹰勾鼻老人蹙眉询问:

“怎么了?”

萧庭面色严肃:“‘掳’字怎么写?”

“……”

“外公,我们估计真绑错了,这他娘横跨三朝、天下门阀之首的萧家家主,字写这么丑……”

“是不是在留暗号?”

“不是,这我看得出来,丑的行云流水,正常人没法以假乱真到这个地步,是真丑……”

“兄弟,你说话留点口德,这叫草书……”

“你和狗尾巴草学的?”

“嘿,你这人……”

……

不知为何,深山老林间的村落内,两名悍匪和一个肉票,气氛竟然无比的欢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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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庐州城内,战火的痕迹还未抹去,城门打开,百姓稍微恢复了些,四处都是出殡的队伍,也有大批百姓在衙门前领取着救济粮。

帅府之内,众将领在议事厅商谈着下一步计划。

偏厅之中,萧绮、萧湘儿、宁清夜、陈思凝四个姑娘,在门口围了一圈儿,许不令认真看着手上的一张信纸,艰难阅读:

“许不令……我被多人……”

宝宝:“是‘歹人’。”

“歹人……后面这是个啥字?”

萧绮:“掳走。”

……

许不令看着鬼画符似得信纸,只觉头皮发麻,有些不确定的道:

“这是萧庭的字迹?”

萧湘儿看着萧庭长大,虽然萧庭半年不摸一次笔,但对萧庭的字迹还是十分了解。她皱着眉儿,认真道:

“绝对是,不过庭儿的字,被我逼着练好了些,这更像是七八岁时写的。”

萧绮则暗暗松了口气:“是庭儿的笔记就好,看笔锋力度,应该没受伤,还写的挺悠闲,没出大事儿。”

宁清夜直接认不全上面的字,想了想,插话道:

“现在怎么办?”

陈思凝对办案很有研究,拿起纸张在背后看了看,认真道:

“纸张放在地上写的,地面凹凸不平有泥土,多半是村落之间的土房子。”

这话说了等于没说。

许不令有点头疼,看向陈思凝:

“信纸实在哪儿找到的?”

陈思凝指了指头顶:“刚刚巡视的时候,忽然就从天上掉了下来,刚好落在面前。我跃上房顶四处搜寻,除了几只鸟没找到任何踪迹,应该是用鸟雀送进来的。”

许不令眉头皱了皱,看向信纸:“神仙岭在江畔,周围地势平摊,山岭上可观方圆十里动向,带着人去,肯定就跑了。”

萧绮摇了摇头:“庭儿故意用不一样的笔迹,肯定是在提醒你有陷进,对方直接冲你来的,最好别自投罗网。”

许不令叹了口气:“不去连人都找不到,人家撕票怎么办,先去看看情况……”

几人正商讨之间,帅府外忽然跑来一个护卫,在门前躬身一礼:

“小王爷,外面有个女人来找你,长得一般,卑职本想撵走,可那女人硬说认识你,有急事相告,求卑职通报一声。”

“女人?”

偏厅之中,四个姑娘眨了眨眼睛,看向许不令。

许不令眼神茫然,回想了下,确定没在庐州拈花惹草后,才正了下衣冠,往外走去:

“我出去看看。”

外面兵甲扎堆,女人跑出去对许不令的影响不太好,萧绮也没跟着,只有穿着铠甲的陈思凝紧随其后。

许不令快步来到帅府门前,尚未走出大门,便瞧见外面围了一圈兵甲,一个中年妇人跪在台阶下面,荆钗布裙,怀里抱着个小女娃,脸色因长时间奔波汗如雨下,胳膊上还有血迹渗出,显然受过伤。

因为长相普普通通,许不令一眼瞧去,还真没认出来是谁。

陈思凝则皱着眉头,眼神稍显古怪,小声嘟囔了一句:

“将军,你还真不挑食,连闺女都这么大了……”
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……”

许不令摇了摇头,快步走到了门外。

跪在门外的中年妇人,瞧见许不令后,连忙抱着女儿站起身来,焦急道:

“小王爷,我是孟花,以前在岳阳城内冒犯过小王爷,我有急事要告知你……”

孟花……

许不令回想了下,才猛然想起面前这妇人,是曾经把他惊出一身冷汗的鬼娘娘,本来走近的脚步微微顿了下,在台阶上站立,蹙眉道:

“你怎么落魄成这样?”

鬼娘娘几乎面无人色,眼中夹杂了不知多少愤怒,咬牙道:

“时间紧迫,我长话短说。前些时日在大桥镇,我铺子里来了两个江湖人,私下里聊天,说道了小王爷的名字,我当时偷听,可能惊动了他们,不过片刻后便引祸上身。那人当是南越七星中的通天蛟南玉……”

“南玉?”

陈思凝听到这么名字,脸色微微一变:

“他不是死了吗?”

许不令也稍显疑惑,随着司空稚、上官擒鹤等人身死,南越七星基本上全销声匿迹了。南玉上次露面还是在十多年前,在南越名声颇大,听说会‘御龙之术’,圈养了一条蛟龙,杀力之大一度排到了南越七星首位,只是没几个人亲眼见过,最后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,有的说是老死了,也有的说去了南洋,反正南越和大玥两朝就此再未有过记载。

鬼娘娘也是十多年前混江湖的,四处暗杀官吏名头不小,自然知晓南玉的大概情况。她咬牙道:

“当时偷袭我的,是水底下钻出来一个东西,形似蛇,但大的吓人,只见头不见尾,当场就咬死了我相公,我措不及防之下,只能抱着丫头跳进水里,以水中布置的机关铁线,刮掉了几片麟甲,才得以逃出生天。”

鬼娘娘说着,从怀里取出一块鳞甲,丢给许不令。

许不令接过来看了一眼,甲片足有婴儿拳头大小,颜色墨黑极为坚硬,明显能看到鬼娘娘所用铁线削出来的痕迹,却未能隔断,硬度恐怕都能赶上军卒铠甲了。他看向陈思凝:

“这什么蛇?”

“不知道,这也太大了些。”

陈思凝接过鳞片看了看,袖子里的两条小蛇也钻了出来,阿白还用粉色舌头舔了舔,从反映来看显然有点畏惧。

鬼娘娘眼中满是愤怒:“那畜生极为厉害,我上岸后,追踪到了南玉的行迹,本想报仇,但不知底细不敢靠近,一直从大桥镇追到了庐州附近。昨天这边打仗,他们就在这里,在城破时劫走了一个人……”

许不令听到这里,眼前猛的一亮,走近几分:

“你确定?”

鬼娘娘连忙点头:“我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,我在山上埋伏等待,隐约听到了那肉票叫你名字,说什么‘许不令,你个王八蛋……’”

??

许不令微微眯眼,想了想,还是没计较这个,转身准备点齐护卫前去救人。

只是鬼娘娘有些焦急,又开口道:

“南玉是老江湖,极为狡诈,半天换一个藏身之处,昨天半夜他们离开,在南边的乌鱼岭停下,我迅速赶快,跑了两个时辰才赶到,回去晚了肯定再也找不到了,去的人太多也会打草惊蛇。”

许不令眉头一皱,知道时间不等人,当即吹了声口哨,把追风马叫了过来,开口道:

“陈姑娘,你带着她,我们现在就过去。”

“好。”

陈思凝本就对南越这些匪患深恶痛绝,听闻是南越的贼子捣乱,肯定得去看个究竟,当下翻身上了满枝的追风马,让鬼娘娘上来。

鬼娘娘看了看怀里的女儿,犹豫了下,还是把女儿递给王府的护卫,嘱咐两句后,便飞身跃道了陈思凝的背后。

鬼娘娘以身形鬼魅难寻出名,轻功好得夸张。陈思凝只觉背后一阵阴风飘过,还没什么感觉,背后就多了个人,还被吓了一跳,想了想也没说什么,骑着马跟许不令一起往南方飞驰而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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