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婳在毛料堆里挑挑拣拣，按照习惯，她依旧是先看小的毛料以节省精神上的损耗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。特别是当她蹲下身看某块挑毛料的时候，这种感觉就会变得尤其强烈。
是谁在看自己？老孙？李梓元？还是……李媚儿？
钟婳提了提神，暗自留心起来。
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查看着每一块毛料，似乎每块毛料里都会出绿一样，那谨慎中带着更多小心紧张的模样，活脱脱就是一个菜鸟。
反观不远处的老孙，他表现出的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赌石者该有的样子：先观察，再上手体验表皮的粗细，最后再在强光手电筒的辅助下仔细验证表皮厚薄程度，以此判断出绿的可能性。
过了半晌，钟婳将手伸进书包里，反手摸出一支手电筒，煞有其事的在一块毛料上照了照，然后转头对站在门边的李梓元说道：“这块毛料我要了，来帮我把它搬出去。”
被钟婳当做伙计差使的李梓元绷着脸凑了过来，低头瞅着她脚跟边上的毛料嗤笑了一声：“你看了半天，结果就相中了这么一块滑不溜丢的？”
选什么不好？非要选这种外面有蜡皮的？菜鸟就是菜鸟，谁不知道这种有蜡皮的毛料最难判断里面的情况？李梓元指着被挑出来的毛料，细长的凤眼半眯着。
谁知道，钟婳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暗示，继续没心没肺的咧着嘴笑也就罢了，居然还用力的点点头，露出一口小白牙道：“当然不只这么一块，我还要多挑几块呢！李梓元，你帮我把这块放到边上去啊，别给我弄混了，不然我跟你没完。”
两人一问一答间的动静引起了店里另外一个买家的注意，老孙直起腰，笑眯眯的看了李梓元一眼后直接对倚在门边的李媚儿抱怨起来：“媚儿老板，令公子这么做可不厚道啊！要不，你也帮我老孙掌掌眼？”
“李梓元，你要是还想在这里待着就闭上你的嘴！”李媚儿媚眼一挑，狠狠的瞪了默立在钟婳身后的儿子一眼。
这一行的规矩很多，但凡有人在挑选毛料时，其他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干扰买家的判断的，否则就是和卖家过不去了。严重点的，违反规矩的人甚至会受到行内所有毛料卖家的抵制。
李梓元这情况虽说有点不同，但他这么做却是实实在在的对其他买家的利益造成了威胁。这种事情闹开来，这家毛料店开不下去也是很正常的。
撇了撇嘴，李梓元只能抱着被选出来的毛料退到了一边。而钟婳则依旧撅着身子在那看毛料，似乎一点都没有领他情的意思。
不多时，又有三块毛料被挑了出来。
这一次，李梓元只是静静的将钟婳看中的搬到一边，脸上不动声色，心里却在不断的叹着气。
又挑出一块毛料，钟婳突然觉得浑身一轻，那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。她深深的吸气，回头悄悄看了一眼李媚儿所在的方向，看见她果然已经不再看着自己。
钟婳心里紧绷着的弦彻底松了下来，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，李媚儿怎么可能会忘记她？别说那只是一年前的事而已，就是冲着那一千万，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这茬！
更别说当初她还是以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身份赌涨了一千万！这么富有传奇性的事情，换了谁都不可能忘得这么快的吧？
应付完李媚儿的怀疑，钟婳这才开始正经挑选毛料。拿出一支记号笔，她先在体积较小的毛料上一个个透视过去，手里飞快的在有绿的毛料上做上标记，最后才把视线放到了几块个头较大的毛料上。
好在李媚儿店里个头大的也并不多，而且体积也都没有钟婳家里那块墨翡大，因此虽然有些吃力，钟婳还是弄清楚了这些毛料内部的表现。
挥了挥手，她转身对一脸无语的李梓元吩咐道：“这两块大的，还有那两块我做了标记的小的也帮我放一边去，这些我都要！”
听见她的说话声，李媚儿笑盈盈的走了过来：“钟小姐，你这边的都看完了？”
钟婳连忙点了点头，眼神毫不掩饰的看向了还在忙碌的老孙那边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呵呵笑了两声，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的老孙直起身，反手捶了捶腰，苦笑着道：“老喽，这体力跟不上也就算了，没想到连眼力劲儿都不及年轻人了。媚儿老板，你看看，我这糟老头子比钟小姐早来那么久都没看完这半边……”
李媚儿掩着嘴娇笑几声，眼波流转间，奉承的话就流水似的说了出去：“我说老孙，你可别逗我了，这常在玉石街上转的人谁不知道你正当壮年。要是你都说自己老了，那我这儿子都这么大了的女人岂不是更老？”
“哈哈！”老孙大笑。
豪爽的笑声回荡在不过二十几个平方的店铺里，声音震得钟婳两耳发麻。她伸手揉了揉耳朵，眼中隐隐透露出的不满被面前两个男女看的一清二楚。
老孙一拍自己的额头，尴尬道：“看我这嘴，都不知道说到哪去了。钟小姐既然看完了这半边，那要不跟我一起看另外半边？”
“这样好吗？”钟婳露出了迟疑的神色。
提出一人看一边的也是他，现在说要一起看的还是他，真当自己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？他就是真要以大欺小，也不能把这事儿做的这么明显吧？说到底，这老孙不就是看她挑毛料的时候全无章法才放了心么？
“既然老孙都不介意了，那你还跟他客气什么？”李媚儿推了钟婳一把，一双凤眼笑的又细又长。
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……”钟婳心里冷哼了一声，顺水推舟的跑到了另外一边，脸上还做出了一副兴奋的表情。这副完全菜鸟的模样看的她后面的李梓元不住摇头，李媚儿和老孙眼里则是流露出了不同的算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