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水呈到载洸面前，“来先喝口水。”在载洸喝着水的时候，他边说：“这里是一处小山洞，周围都被我用石头树叶什么的给遮蔽起来了，我想他们短时间还找不到我们，我们可以可以在这里等到援军来救。”
载洸喝了点水之后，觉得身子的血液开始流动起来了，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精气神。他翻过身来，将自己的伤口置于一处光线之下，又将手中的匕首交到了小林手上。
小林还在那里愣愣地问了句：“啊？你拿刀给我干嘛？”
载洸：“将我身体里的子弹拿出来。”
小林：“啊？这……我不会啊……”
载洸：“不会也得会，这个伤口的位置，我另一只手够不着，不然也用不到你，现在我身边就你一个人，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给我动刀了。”
小林：“这……这一刀下去，指不定又要流多少血，咱们还是不折腾了吧……”
载洸：“不行，子弹已经压到血脉了，不快点取出来，就算我能侥幸活着出去，我这只手也废了。”
小林：“可是……我也不会这个活啊……要是一不小心……”
载洸：“你祖上不是行医的吗？就算你不会这点手活，可是也总有耳濡目染吧？我在一旁给你指引，你放心干吧。”
“那……那好吧，我试一试……”他拿起刀来，悬在半空中，望着载洸溃烂的伤口，还没开始动刀，自个的身体就开始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。
载洸不耐烦地说道：“你到底行不行啊。”
小林：“我是怕你不行……这一刀下去得多痛啊……要是你忍不住大叫，把日本鬼子给引来了，咱们些不是都得葬身在这里了吗？”
载洸：“你放心吧，这点痛不算什么，我忍得住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就动手了……”他的刀尖刚刚放到了伤口上，可是身体却像僵住了一般不听使唤，动弹不得，挣扎了一会儿，又只能放下刀，用一种无奈而又颓丧的语气说：“不……我真的不行，你知道的，我平日里连杀个鸡都不敢，我还就感觉这刀好像是要扎进自己身体一样，手就不听使唤……”
“把我当成死人就好了。”载洸淡淡背对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他一脸惊讶地说：“什么？死人？”
载洸扭过头来，冲他淡淡一笑，“没错，把我当成一具尸体看待，不要把自己代入进去，这样就能克服内心的恐惧了。”
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“哦……那我再试试啊，你忍着一点。”他学着照载洸那样的话去做，心里果然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，他长吐了一口气之后，迅速而果断地将刀子扎进皮肉里。
载洸咬着木棍，脸色惨白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。好不容易将子弹取出来了后，他才松了一口气，嘴里的木棍都快被咬烂了。小林连忙扯掉自己身上的衣裳，沾着草药给他重新包扎止血，边包扎边说：“你这招还真管用，要是我早点遇到你，说不定我也能继承祖业，成为一代名医了呢……”
载洸并没有心情跟他聊家常，他的思绪已经被带向了遥远的天际了。他将手伸进了衣服里的口袋，翻来覆去，却怎么也抓不到那片“相思”，他已经顾不得疼痛了，猛地坐起身来。
“你是不是在找这块纱布？”
载洸紧张的身子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，从他手里拿回那面熟悉的面纱，放到眼前端详着上面的蝴蝶图案。
小林：‘这是你心上人送的吧？’
载洸没有回他。
小林：“一般男人身上带这种东西，要么就是心上人的信物，要么就是你单相思，但是想到你的身份，这天下女人哪还有你得不到的，所以我想后者可以果断排除了。怎么？她还在等着你？”
载洸沉思了一会儿说：“我也不太清楚……临走的时候，她说她不想对我产生卷恋，这样就可以了无牵挂，无论去到哪儿，都能自由了。”
小林听完之后，笑了一声说：“女人的话你可不能全信，以我的恋爱经验啊，她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，没准还是欲擒故纵呢。我跟我媳妇定亲之前，每一次去找她幽会，她离别时的最后一句都是：‘死鬼！你下次别来了，讨厌！’你看看，女人都这样口是心非妇人是不是？”
载洸听着听着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。
可是，对面的小林笑着笑着，反倒先哭了起来。
载洸：“怎么突然哭了？”
他哽咽了几声后才说：“我……我怕我这一次见不着我媳妇了。”
载洸边摸着面纱上面的蝴蝶图案说：“你知道，在战场上，让自己活下来的最强动力是什么吗？”
小林：‘是啥？’
载洸：“你心中的挂念，只要心里有值得挂念的东西，就会拼尽全力让自己活下去，将个人的动力发挥到极致。”说完，他又将目光转向小林，“你也想回去见你媳妇对吧？那就应该努力活下去，活着回去见他。什么胜利、什么荣耀、什么高官厚禄、什么丰功伟业，在生存与死亡面前都是狗屁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小林抹了抹眼泪说：“所以，你能活到现在，就是因为你心里有挂念的人吗？所以你想活着回去见她？”
载洸不置可否，只是淡淡一笑，“如果我真的在这片战场牺牲了，那就代表我的使命完成了，我获得解脱了。这样的想法将会伴随着我，奋战到人生的而最后一刻，虽然它不能让我活下来，但是它可以让我在面对死亡的时候，表现得更加从容。”
小林：“难怪别人总会说你是个神人，连说的话都是这么神经兮兮的。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你挂念的是啥……”
载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只是拍着他的肩膀淡淡地说：“活下去吧，活着回去见你媳妇。”
他笑着点了点头，“嗯！我一定能活着回去的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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